【Merlin/AM】The Hermit and The Emperor隐者与皇帝 · V
+有融合HP的一点自设
“这里可真安静。”男孩嘟囔道，“像是死了一样。”
年迈的法师沉默地点燃了篝火，金红的火舌像花朵般从枯木间绽放开来，瞬间驱散了四周无边的夜色，也照亮了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和男孩年轻光洁的面容。
森林中的夜晚寂冷阴森。男孩不由自主地朝暖源凑近了些，伸出有些冻僵了的手。
“还有一些汤。”老人搅动着一口被架在火堆上的锅，轻声对男孩说，“喝了之后会暖和许多。”
“谢谢您，先生。”Dawn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您真厉害，那么了解野外。”
巫师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他茫然地抬头，在远处的黑暗里看见摇曳不住的两个人影。金发的骑士站在木堆旁，正环着双臂不耐烦地打量着他低头忙碌的仆从，嘴里不住地絮叨。
你是白痴么，Merlin？这些木柴是湿的，你一辈子都别想点着它们。
抱歉，殿下，我是如此愚钝——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什么时候学会拾柴了？
闭嘴！至少我不会捡湿的木头回来！
夜露太重又不是我的错，这些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干燥的了。
骑士不悦地皱起眉，他确实不比他的侍从更擅长这些琐事。于是他只好气恼地要求他瘦弱的男仆把木头点着，这是王子殿下的看家本领——下达命令，却不告诉别人如何完成。巫师发现在骑士背过身的那一刻，黑发男孩眼里兀地闪过一道光芒，使他的眼睛看起来像烧熔的黄金。等那道光散去后，火苗就欢快地从先前还固执己见的木材中迸发而出了。
少年转过头，对满脸不可置信的同伴展露胜利的笑容。
我告诉过你了，Arthur。
好吧好吧，我承认你比我更厉害些，不过仅限于捡木头。而且我是王子，我不需要做这个。
他们互相讥讽着，吐露毫无真心的抱怨，脸上却浮现起微笑。骑士紧挨着侍从坐下，他的剑上沾着草地的露水气息，蓝眼睛比漫天星辰还璀璨明亮。今晚会是个寒夜，他说，我可以把披风分一半给你当被子用。
“先生？”
Merlin回过神，发现男孩正困惑地盯着他。
“没什么。”他回答说，“我年轻的时候到处行走，经常露宿野外。”
Dawn带着钦慕敬仰的眼神认可了这个说辞。
学满一年的学徒会在导师的陪伴下游历四海，这是成为一名法师的必经之路。一个多月前，Dawn就抱着成堆的书卷和地图，兴致勃勃地找到了导师谈论出行的规划。老人在那双青涩的眼睛里发掘出许多早已被自己遗忘的事物：理想、期许、好奇，对自身能力的肯定以及迫不及待大展身手的小小野心。
他也曾如每个抱着浪漫梦想的少年一样，离开家乡踏上前往繁荣王都的路程，希望平凡的人生中能闪现出独特的火花。就像吟游诗人歌咏的故事中的主角，一位神秘、勇敢而睿智的年轻人，在新的天地显露自己的才华，得到美丽姑娘们的青睐，并铸下万世英名。
或许，除了贵族小姐们的垂青之外，Merlin已然满足了其余的所有条件。但他宁愿从不伟大，他不是一名英雄，也不需要成为一名英雄。全部的荣誉、嘉奖、赞歌都应该归他的国王拥有，打从一开始便是这样。巫师曾经因此嫉妒过，忿忿不平过，可是在命运的车轮无情地碾压过他苟延残喘的灵魂，并褪去了所有年少轻狂的抱负后，他释然了。在前所未有的空洞的释然过后，悔恨便接踵而至。他想自己宁愿背负上千古罪名，他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以换取Arthur的生命。
+++
巫师度过了太苦长的岁月，兴许是时候倾吐几个自己的小秘密了。
他跟学徒讲述了一遍永恒之王和他的法师的传说，人人都喜欢这个故事。即使它是以惨淡的死亡收场，也依旧是震人心弦的悲壮，歌颂正义、信仰和光明。学习魔法的孩子渴望成为神话中的巫师，修习剑术的男子们憧憬着那名王的荣光。
但老巫师讲的这个故事平淡无奇。一个普通的少年，遇到一名趾高气昂的王子，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的男仆。他们曾相互排斥、抱怨，水火不容。亦曾保护彼此、并肩作战。他们从最初的陌生人一路行至无可取代的挚友。
可这样一个寻常的故事，却无法有个同样安详的结局。
王子终将成了国王，国王又终将陨落在沙场。他枕在友人的臂弯里永远合上了双眼，在友人无尽的泪水中死去。
被留下的少年则相信了预言，开始为期永远的等待。
一个画地为牢的疯子，将自己困在高墙里的囚徒。
“我的名字是Merlin。”老人语气平和地说。他已有太久没在他人面前提起过自身，这个音节从他口中说出时熟悉而陌生，他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宁静，“Emrys是德鲁伊人对我的称呼。”
男孩睁大了双眼和嘴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Merlin，看起来随时都会窒息。在片刻的沉默后，他陡地爆发出一声喜悦的尖叫，随后胡乱地大喊着“Sean！Sean！”手舞足蹈地冲出了门。
他们离开镇子的那天，Dawn的父母和Sean都来送行。
“您会保护好他吧？”黑发骑士严肃地询问道。
“Sean！他是Merlin，世上最强大的法师！我们当然不会有危险！”
年轻的小法师坐在马背上，不满地用鞋尖撞了撞挚友。
Sean没有理会他，只是安静肃穆地注视着老者，这令他禁不住再次回想起他最不愿提及的故人。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巫师郑重地回答。
年轻人笑了。他深深地向老人鞠躬，然后转头揉乱了知友的头发。
“祝你好运！”他对他们的背影高喊道。
+++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他们穿行过森林、荒野、草原，也路过海边的悬崖和安宁的湖泊。巫师不喜欢湖泊，它们总是让他想到死。
他带着学徒造访过许多德鲁伊人的部落，或者魔法师的市集。后者总是繁华、迷人而危险，你永远不知道摆在摊铺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会给你带来幸运还是灾难。
Dawn不间断地和Sean通着书信，用猫头鹰，这是最近的法师间风靡起来的信使。在Merlin的时代，术士们更倾向于直接用魔法传递信息。猫头鹰们没那么效率，却更普及和可靠。
巫师开始一点点地跟男孩描述他的过去，他和Arthur的过去。不是那个万人瞻仰的神话，而是曾在历史长河中真实活过的过往，他曾难以启齿的隐秘的脆弱，他心上只要触碰到就会流血的伤口。
男孩总是着迷地聆听着，用羽毛笔将它们记录下来，变成文字。巫师痴狂地看着墨水留在纸张上的痕迹，像是看到Arthur以另一种形式重生，并活下去。
他总是讲很多的Arthur，很少的自己。
或许这个故事始终是太过冗长。他挑挑拣拣，依然讲了一百多个夜晚，才终于讲到了Arthur的死亡。
他是如何在拂晓前的草地上停下步伐，他的国王是如何倾诉破碎的遗言，他是如何的心碎和绝望，又是如何恸哭着恳求对方不要离去。
据说拂晓之前最为黑暗……
废弃的古堡里Arthur这么说，冲他扯开一个艰难的笑容，两人的耳边充斥着亡灵的哀嚎。
是的，拂晓之前最为黑暗。
他怀抱着友人冰冷的身体，无望地想着。
巫师没有停止他的叙述。他讲到自己是如何嚎哭着召唤了龙，他是如何得知了永恒之王的预言，是如何将Excalibur沉入水中，又是如何将Arthur放在木舟上漂向阿瓦隆的湖心。他是如何将那片湖水变作他的墓场。
至此，Arthur·Pendragon死去了，Merlin的一生也如石子般沉入了湖底。
长久的静默后，男孩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先生，您会不会觉得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就能救下Arthur了呢？”
“毕竟如今您是那么强大！那么厉害！世间再没有第二个法师能超越您了！”
老人躲避着男孩的目光。他视线的前方，黑发的年轻法师哭泣着抱紧骑士的身躯，锁子甲很沉，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他可以感觉到一个生命正逐渐在他手下流失。
而那名将死之人只是勾起虚弱的微笑。
你的魔法那么强大，Merlin，但是也救不了我。
泪水从老人的眼中坠落，划过那张布满沟壑的苍老脸庞，埋没进他雪白的胡髯。巫师庆幸周围很黑，而他还没有点燃火堆。
“我不知道。”他声音颤抖着说。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