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单的刺客

+AU设定。王子亚瑟×刺客梅林

+亚瑟十七岁，梅林十六。也许吧:)

大家情人节快乐❤送上匕首、鲜花、和小甜饼

圣瓦伦汀节就要到了。

下城区的市集从一周前开始变得热闹非凡。商家用七彩的绫罗绸缎装点店铺，摆出一束又一束的花朵，它们都是在上个春天时分采摘下后被制成的干花，不再娇嫩欲滴，却依旧美丽——冬天还未褪去，春天却似乎为此过早到来了。迫近的节日使巡逻也变得有趣多了，不再是一份单调乏味的苦差。

这天阳光相当惬意，或许不够温暖，但也足够明亮。街道上弥漫着糖果和糕点的馥郁甜香，女孩们簇拥在兜售首饰的商铺前，笑得面颊酡红。亚瑟的心情原本相当不错，直到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瘦瘦高高，黑头发蓝眼睛。他靠在一间废弃平房的二楼阳台上，动作悠闲，像一只打瞌睡的翎猫。在对上亚瑟的视线时，黑发少年冲他挥了挥手，招呼他上来。

亚瑟试图无视他。

结果他走进那间空屋，来到二楼，和那个男孩一起站在了阳台边上。

“天气不错啊，王子殿下。”他开口，显得心不在焉的，他总是这么副神情，甚至连快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节日就是后天，对吧？”

亚瑟谨慎地看着他。“梅林。”最后他念出少年的名字，对方报以一个困惑的眼神。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叹息。

梅林是个刺客。

亚瑟是在一次出征时认识的他。那时梅林就快死了，他饿得两眼发黑，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亚瑟救下了那个外表孱弱的同龄人，随军的医师替他处理好了伤口，喂给他水和稀粥。四天后黑发的男孩苏醒过来，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却明晰地闪烁出光亮，像倒映出群山的湖泊。他沉默地凝视着亚瑟，蓝眼睛澄澈凛冽，亚瑟在这寂静的注视中有些发憷。

“你救了我的命。”年轻人说，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欠你一条命，必须要还你一条。”

那时亚瑟尚不明白话语中的含义，把它当作普通的恩将图报。少年眨了下眼睛，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亚瑟·潘德拉贡。”

“卡梅洛特的王储。”少年说，亚瑟惊讶于他的语调，和敬畏或惊愕毫无联系，只是平淡的陈述，“谢谢你，有天我会回报你的。”

第二天的破晓，少年消失了，无影无踪。他先前睡着的毛毯上放着一枚雕刻着灰背隼的铁币。

第二次见面时，梅林救了他的命，从山贼流寇的蜗居点里。亚瑟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孩竟然是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他在匪徒喝的水里下了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几十个人，带着亚瑟逃出了铁栏。

不过亚瑟满心的感激之情，在梅林开口问他要钱时彻底消失殆尽。

“两袋金币。”梅林比划着，“他们打算向你父亲开的赎金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可那时我救了你的命！”亚瑟重申道。

年轻的刺客瞥了他一眼。“所以我答应过你，一命换一命。但是为了把你救出去，今天死去的可不止一条生命。”

从此亚瑟放弃了和刺客理论他诡异的价值观念。

之后，他和年纪相仿的刺客甚至发展出了某种诡异的友谊。梅林会在他出城巡逻时来找他（天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亚瑟的），两个人在夜晚的森林中游荡；也会在亚瑟跟随父亲出使别国时（常常是为了无趣的政治话题，或者更可怕，联姻）神鬼莫测地出现在他寝房的窗外、走廊的拐角，带着亚瑟跑到市集上。梅林会偷东西，亚瑟为此斥责他，并拒绝分享他递过来的蛋糕或水果，但在肚子实在太饿时他就妥协了。

当然，他也是在很久后才逐渐将每次发生的那些诡谲又莫名其妙的死亡与梅林联系上的。他难以想象，那双递给他清脆果实的手，是如何无情地用匕首割开喉管、在不起眼某处涂抹上致命的剧毒。

意识到这点后，梅林的突然造访就变得不如从前那般叫人欣喜了。但亚瑟对此依旧无法抗拒：他跟在刺客的脚步后进行一场又一场疯狂的探险，却又在黑夜降临时躺在床铺上等待着可能降临的死亡，心脏跳动得仿佛要迸发出胸腔。

无论如何，梅林还从未在卡梅洛特出现过——抑或就算出现了也不会来知会亚瑟。这或许是某种奇怪的尊重。

然而今天他出现了，亚瑟的心脏猛烈地被拧成一团——这不是个好兆头，绝对不是。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亚瑟问。他给梅林买了酒，坐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刺客摇晃着双脚，看起来无所事事。亚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带来死亡，不是吗？而一个合格的刺客也不会将那个倒霉蛋的姓名透漏给别人——除非他疯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刺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叹了口气，转而把问题引向相连的方向。“为什么是节日前？”

“什么？”梅林抬起头。

“刺客一般会挑在节日时杀人吗？”

“当然了，节日是个天赐良机。”梅林笑起来，他咧开嘴，微微露出牙齿。他笑时眼角会泛出小小的笑纹，蓝眼睛更亮，看着这个笑容你很难想像到他是个以舔舐刀上鲜血为生的人，“庆典上会有更多人。人多意味着混乱，混乱意味着提供隐匿。人们的情绪也更高涨、喜悦，放松了他们的警惕。你可以伺机出手。”

“噢。”亚瑟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沉重地坠落而下，“你以前有过很多经验？”

“你确定要听吗？”少年疑惑地看着他，亚瑟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去年的圣瓦伦汀节我就这么做过——不是在卡梅洛特，在森诺德。倒霉蛋是个当地贵族，他喜欢在晚宴上亲吻意中人佩戴的花朵。我在那位小姐当晚携带的花上涂了毒药，无色无味，嗅入无事，但在沾上嘴唇后，哪怕摄入一滴都会召来死神。”梅林滔滔不绝，他还告诉了他许多节日期间的杀人技巧，虽然亚瑟认为他不是太蠢就是疯了，光凭这些故事亚瑟就可以把他带给国王，判他一百次死刑。

但很显然亚瑟不会这么做，并且他觉得出于某种原因，梅林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可是恋人之节上的血腥风波？还是饶了他吧，亚瑟的心情愈发阴郁，他越来越不想揣测梅林前来的意图，特别是，谁有可能会在那天悲惨身亡。

他在这种忐忑不安的猜测中度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两天，梅林依旧天天在下城区等他。尽管亚瑟确定他不是进不了城堡，而是碍于亚瑟的面子（又或者怕吓到他）所以好意地没有溜进城堡。亚瑟已经将近昏了头，被自己的猜想蚕食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冲动驱使着，抛给刺客几个有可能的受害者姓名，也不管着是否会冒犯到对方什么，而梅林会给他一个悲天悯人的神色和一句机械的“不是”。

亚瑟感到自己快疯了。

“我父亲。”他几乎是挫败地对梅林说，对方瞪大了眼。

“不，当然不是！”梅林连忙回答，亚瑟对此如释重负，“你就不能忘了可能有人被杀死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吗？天天都有人死！”

“你说得轻巧。”亚瑟咕哝着，开始在脑内搜索其它有可能的贵族名字。

结果他尝试遍了当下身处卡梅洛特的所有贵族、骑士或他能记住的富贾的姓名，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刺客心不在焉的神情和否定。亚瑟彻底放弃了，今天就是瓦伦汀节，等今夜一过，翌日破晓，他就会知道死在夜里、被他奇特的友人割开喉咙的可怜人是谁。他甚至不太清楚在此之后梅林和他还能不能作朋友。他会想念那些发疯般的探险想到发疯。梅林是个神奇的人，他用他偷东西的手，他编织草绳的手，他包扎伤口的手，他收割生命的手——他推开一道神秘莫测的门扉，带亚瑟奔跑向门后广阔无垠的世界。他还为他杀过人——梅林告诉他的，亚瑟也发现过，除了那五十多个山贼之外的人。

他在并不安稳的睡眠中反复挣扎。冷风吹进了卧房，那样清冽，使亚瑟朦胧地醒来。他安静地合着眼，感到有人从窗口跃进了屋内，脚步轻又敏捷。亚瑟已全然醒了，他迫使自己回想起床边剑所放置的位子。来人的脚步声愈发接近了，像是怕惊扰到熟睡的人般刻意压低，温柔得如同一声叹息。

亚瑟猛然睁开了眼。

站在床边的人手上握着某种明晃晃的东西，金属，锋利又尖锐，像一片被裁下的月光。一把匕首。亚瑟忽然知道对方是谁了，也知道那个名字是谁的了——他一边被难以置信的震惊所侵袭，一边又被毫无由来的狂怒所吞噬。他摸到了床头的剑，和对方扭打起来。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手，感觉相当怪异。对方完全不如他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他那么快，灵敏得像豹，轻捷得像鹰隼，飘忽得像亡魂。这场无人发现的厮杀最后由他们双双摔倒在地而终结，亚瑟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方，他的匕首抵在亚瑟的咽喉之上。同样的冰冷，同样的尖锐。

“所以。”亚瑟喘息着说，不去想那寒冰般的刀尖是否已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猩红的血痕，“你这次来是为了杀我？”

黑暗中，梅林使劲呼吸着，亚瑟可以看出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不。”刺客说，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些颤抖，不再是往日里的漫不经心，“你这个蠢货，你是个傻子，白痴，皇家菜头。你不应该醒着的，你搞砸了一切，搞砸了一切。现在我也不能再来看你了。”他的语调充满哀伤，亚瑟迟疑了。他犹豫了几秒，扔下了剑。

“你究竟想干什么啊？”亚瑟问。

那柄匕首离开了他的脖子。刺客再一次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梅林把匕首和什么东西一股脑地扔到了地板上，亚瑟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攀上窗沿跃了出去。他慌忙凑过去看，可外面只有无边的夜色，看不见梅林，什么都看不见。

片刻后，他点亮了一只蜡烛。地面上是梅林的匕首、一支鲜红的花和一张卡片。他忘了任何梅林的故事中提到过的毒药，把它们全都拾了起来，卡片上写着一行小字，那字迹和它的主人一样，瘦瘦长长：

我的鲜花是你的，我的匕首也是你的。

可这不是鲜花，它是干花。亚瑟愚蠢透顶地想，又过了一会儿，他明白了这是什么。亚瑟把它们收起来，吹灭蜡烛，一头栽进被子里。不过片刻又爬起来重新点亮了烛台，把卡片从保管的地方拿出来又一次阅读。他这种毫无意义的愚蠢行径重复了大约有七八次，亚瑟才终于睡着了。

第二日，他把一把佩剑和花朵放在了窗台上。到了下午，亚瑟训练结束后回到房间，发现它们已经不再那里了。

他露出一个笑容，知道或许明天，再一直到以后的日子里，他还会再见到梅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