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单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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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14摩杜纳咸鱼暗骑
Arthurian Mythology. |墙头很多不定期更新。请来和我说说话:)

【双唐】黄粱 <一>

今日起风了。

唐慕语顺着小道遛回家里,双手攥着只正不断扑腾挣扎的鹦哥。这日阳光好得很,透过绿荫间的缝隙在路上洒了满地碎金。风一过树梢,就吹得一路光芒不住摇晃,眩人眼目。

他手里那只可怜见的鹦鹉是教头新买来的,羽毛油光水滑,翡翠般璀璨鲜艳,叫人看着就心中欢喜。管教他们的教头是个爱鸟之人,以往也养了许多黄鹂雀鸟,都给驯得格外伶俐、懂得讨人喜欢。仅这只养了许久仍是趾高气昂,不时地便想闯出笼子去。若不是难得的稀贵品种,品相又生得极灿烂,多半也早就叫人扔了去。

 

唐慕语偷偷摸摸进了房,将那鹦哥塞进早备好的竹笼,再用布遮上,顿时便将叫声掩去了一大半。他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畅快,于是蹦跳着跑到院里,唐迟言正在那儿练习着新学的武诀。日光替少年周身镀上一层金边,使他凌厉干脆的一招一式都显得柔和不少,连寒芒刺骨的暗器都好似温暖了许多。

 

唐迟言练罢收了势,招呼唐慕语到他身边来。

“过来。”唐慕语凑到他旁边后少年说,“师兄教你新的暗器。”

唐慕语见他手一摊,一把银亮小刀安安静静躺在掌心,面似流水,薄如蝉翼。依使用者力道大小,却是可削铁如泥,切骨若无物。唐慕语瞧了好玩,即刻催促唐迟言教他个一招半式。可摸透这门道哪是几柱香的时间便使得的事,唐慕语跟着他师兄有板有眼地练了没多久,待得新鲜劲一过就心中生厌,直喊着说不学了。

 

唐迟言收了暗器道:“……你这样不得行。”

“怎么就不得行了?”他问。

“习武非一日能成之事。现在还好说,将来师兄总不能一直照拂你。你自己一人怎么办?”

唐慕语也不害躁,眨了眨眼道。“那师兄以前那话是诳我的?”

“……甚么话诳你?”

他假意露出思考神色,沉吟片刻道:

“——师父去世那日,师兄曾在师父墓前,发誓说要一辈子保护我,绝不让我被任何人欺辱……”

“……”唐迟言说,“我又没说不护着你。只是总会有顾不到的时候。”

 

唐慕语笑嘻嘻道:“我相信师兄可厉害了。有师兄在,我甚么都不用怕的。”

他这话说得极真挚,一双眼又如星子般明亮。唐迟言看着不禁一愣,半晌伸手胡乱揉散了唐慕语头发,责道:“胡闹。”

那语气中却分明没甚么责备意味。

 

唐慕语倏地笑了,顺势贴上去缠住少年人手臂。

“我倦了。练武的事明日再说,好不好?”

唐迟言只得叹气。

“随你了罢……”他说。

唐迟言并非是个好相与的,性情素来阴沉孤僻,同辈的其他弟子往往都不愿同他多说几句话。唯有唐慕语,因是被他视作手足的小师弟,是以能被百般纵容。

 

既然不练武,二人便往屋里走去。唐迟言替他备了酥饼,从集市买来不久,用油纸包着,还微微发着烫。经过唐慕语房前时,那被布罩住的竹笼内传出一阵吱嘎鸣叫。唐慕语早已忘了这茬,只好眼看着唐迟言把布头掀起来,露出里头的笼子和那只鹦鹉。

兴许是折腾了许久,又被厚布闷着笼在黑暗里。那鹦哥周身翎毛显得凌乱不少,两眼也无甚精光,整只鸟恹恹地站在细竿上,毫无早前半点骄傲气势。唐慕语看了唏嘘,又得意于这禽类被驯服的姿态,将手指伸入鸟笼去逗弄。

 

唐迟言端详许久,道:“这不是教头的那只鹦鹉么?”

“是呀。”唐慕语轻轻挠着鸟儿颈上细绒,开心得咯咯直笑,“我见它生得是最好看一只——便将这鸟偷来啦。”

他承认得倒是干脆,毫无半分愧疚或惊慌,竟是叫唐迟言想责备也无从开口,便仅蹙着眉瞧他——唐慕语从小就这般,没心没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若是看上了甚么,便立刻花尽心思拿到手,哪怕不消几天就兴致全无。即便是他犯了错,被大人打骂,却也能露出满脸无辜神色,丝毫不觉依照自身心愿行事何错之有。

好在有唐迟言照拂,唐慕语还算顺顺利利长到如今十三四岁,倒仍是同几年前般恣意妄为的孩童性情。

“我记得这是教头最钟爱的那只。”唐迟言道,“他若是发现不见了,一定会到处搜寻——你要挨罚的。”

话音刚落,那鹦鹉冷不防陡地暴起,狠狠啄了唐慕语一口,叫创口淌出血来。男孩白着脸缩回手来,显是没预料到这畜生还有余力如此凶猛挣扎。唐迟言也顾不得继续规劝他,连忙俯下身查看他手上伤口,将污血吸出来淬掉。

 

“疼不疼?”他捧住唐慕语伤了的手问道。

唐慕语摇摇头,面色却是不大好看,但也不是由于疼痛。

“不好玩。”他盯着那只羽毛绚烂的鹦哥,低声道,“我也不想养了——它羽毛是真的好看,干脆拔下来做毽子罢?我记得师兄会编。”

唐迟言皱着眉头,没立即作答——这话由一男孩口中说出来未免耍性子到有几分残忍,再加本来将这鸟雀偷来便是要罚的,再拔了它毛害得它丧命,可是罪加一等。

唐慕语抽回手,仰头望着师兄。他自是知道唐迟言在想什么,也就微笑道:“……这畜生留着作甚么呢?瞧它趾高气昂的,横竖养不熟,还总是想着反咬一口。就算偷偷送回去,过了些时日教头未免还会要。”他想了想,又放软了口气,好似是恳求说,“师兄,我就是看上了这羽毛……你瞧,比这好看的,平日里哪抓得到?我保证这就最后一次,你帮我编了,以后绝不再犯……”

他语意中满是小孩缠着兄长讨糖时的天真神态,叫人听着心软。唐迟言淡淡瞥他一眼,男孩也就不再说话,只微笑地看着他。他伸手探进竹笼里,一瞬间就将那鹦鹉抓出来,还未待它挣扎,就已被扭断了脖颈。动弹不得,悄无声息了。

 

“酥饼在桌上……快去吃,要不就凉了。”唐迟言手里提着那鹦鹉尸体,朝后院走去,“下不为例。”

 

唐慕语的父亲死得早,自他记事来便仅见过墓碑上的名字。他母亲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直咿咿呀呀地念叨着梦呓般的絮语,不认得自己儿子,也不认得任何人。在她某次发癫,险些亲手扼死幼子后,唐慕语就交由了其他人抚养。

——也就是被他和唐迟言称作师父的人。

关于那女子是如何疯的,有各色不一的传言,样样心惊肉跳。唐慕语也不免被指指点点,幼时更是被其他小孩羞辱欺负,但师兄会帮他讨教回去。

许多年前唐慕语曾去见过生母一面,彼时那女子正哼着歌在嘉陵江旁浣纱,憔悴瘦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迷幻的、青春少女才拥有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唤了声,可女人并不认得他,只会痴痴地傻笑,笑着笑着又兀自啜泣起来。

 

那也是唐慕语最后一次见到她。半个多月后,女子便投江自尽了。

 

“师兄,你想什么呢?”唐慕语正靠在唐迟言旁边读话本,见他编羽毛的速度滞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自他偷回鹦鹉已过了段时日。教头发现鹦哥不见,果然气得跳脚。查后发现是唐迟言见这鸟儿品相灿烂,欲带回家中给年幼的师弟观赏,途中不慎令其飞走。于是唐迟言便闷声不吭地吃了这顿自己酿造的冤枉皮肉之苦,替唐慕语了却了麻烦满身。

 

“……没什么。”唐迟言道,“我在想五天后就是清明,你是不是要去祭拜父母?”

“不去了。”唐慕语百般无聊地翻着话本,“我哪有什么家人——我有师兄就够了。”

唐迟言听了心中一动,感觉面前摇曳不住的火烛跳动得愈发厉害,细细的火苗窜动,留下一片旖旎温暖。他面上却无甚表示,只一边低头继续为唐慕语编那毽子,一边轻声斥他道:

“——小孩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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