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单的刺客

如果英雄足够诚实，他会承认自己不止一次想象过亲吻弗雷。

和情欲无关，更接近单纯的冲动，抑或是说他迫切地需要什么。那些想象通常出现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刻：当他奄奄一息、当他感觉无能为力、当他快被悲伤的记忆淹死——那时他就会想象，想象一个坚不可摧的庇护、一个绝不会离开的人、一个连黑暗都意味着安宁的地方。救救我吧，光之战士想。拉我一把，扶起我，别让我就这么倒下。

“你总是屡教不改。”影子低声说。

而英雄对他微笑，血从他的盔甲缝隙间淌下。他精疲力竭，只能用大剑勉强支撑起身子，但他仍旧在微笑。光之战士听见幻影叹了口气，弗雷在他面前跪下，向他伸出手。也几乎是在这个时候，英雄感到自己再也握不住剑柄。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倒下，深谙弗雷必定会接住自己，就这么将整副生命的重量移交归属。他又听到叹息声，轻轻地从头顶上而来，吹进耳朵里令人发痒。弗雷用手梳着他的短发，耐心地扫走上面凝固的血块，像在安抚驯服的野兽。

“你真是活该。”他严厉地责备他，动作却很温柔。

“我知道。”

英雄咕哝着说。他抬起头，迟疑了那么一瞬——但也只有那么一瞬——然后将一个亲吻落在对方黑色的面甲上。他的双唇贴在粗糙的铠甲上，就像哪位信徒虔诚地亲吻圣像。他尝到寒冷的金属味、冰雪的味道，令他想到战场的气味，却又离战场如此遥远。光之战士用颤抖的手卸下面具，弗雷没有阻止他，默许了这个举动。

看着与自己相同的脸本该很怪异，但英雄却没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的脑子从来就不太正常。他凑近他，半是痛苦，半是喜悦，但当自己的嘴唇碰到另一双嘴唇时他只觉得如释重负。英雄平静地闭上眼，好像在亲吻镜子，幻影则谨慎地回应着——他们的战斗永无休止，可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绝对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