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lin/AM】Under his wings庇护之所 · V
前篇地址：
+S4E06《一仆二主》衍生
+原剧基础上的自我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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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来Arthur在王宫里度过的清晨无非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Merlin粗鲁无礼地拉开了窗帘、哼着不成调的难听小曲将他惊醒。二是他的男仆因为酩酊大醉而迟到，害得Arthur睡过了头。他曾为这件事不止一次地警告过Merlin——训斥他是整个五大国里最差劲的男仆，一个不知礼数的彻头彻尾的蠢货，甚至赌咒说要换个人来接受他的工作。
可当Arthur在清脆悦耳的摇铃声中醒来，看见一道柔和明亮的阳光恰如其分地从窗帘间的细缝照入房间内时，他猛然觉得像缺少了些什么。容貌严肃呆板的新男仆笔直地站在门侧，活像一具木雕。他似乎是叫George，或者其它的……——噢管他叫什么名字呢。床边的长桌上堆满了丰盛的早餐，水果饱满晶莹，面包松软，飘散开刚经过烘焙的馨香，火腿被烤得恰到好处。但Arthur没有丝毫食欲，甚至是有点恶心。他感到胃部像被灌了铅般沉重地坠下，纠结地拧成一团。
Merlin从不会准备这么奢华的早餐。他总是更偏好克扣Arthur的食物，同时美其名曰帮助他保持体形。他会带来冷硬得像石头的面包或糕点，并将它们直接塞到Arthur嘴里，堵住即将爆发的谩骂。
他麻木地坐起来，机械地接过被递到手中的盘子，思绪像飘浮在云端，又或坠入万丈深渊。一阵冰冷黏稠的惊悚覆盖上Arthur的后背，如同一条沿着脊梁骨蜿蜒爬行的毒蛇，吐着蛇信，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他憎恨眼下发生着的一切。Merlin不过才失踪了一天，人们立刻就找了另一个人来接替他的职位。一瞬间，除了Gaius和部分骑士之外，所有人似乎都认定他已经死了：那样一个瘦削、苍白的孱弱男仆，连剑都拿不稳，前胸负伤。他怎么可能从匪徒的围困中活下来呢？
不。Arthur冲自己无声地咆哮。Merlin不会死的。单是想到这个念头就足以令他浑身发冷，Arthur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他在狭窄的甬道里迎战佣兵，Merlin虚弱地躺在旁边的地面上，眼睛茫然地倒影出森林间的天空，像一头受伤的鹿。周围是绿色的，翠绿、新绿，却丝毫不贴近生机盎然，Arthur感觉那更像是发了霉，一整片的苔藓。
涌入山谷的佣兵越来越多了，如同蝗虫过境。他们每个人单独和Arthur过不了四招就会被砍到在地——可人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Arthur能察觉出他的体力正在被一点点消磨殆尽，汗珠从额角沿着颊骨一直滚到下颚。冥冥中他听见Merlin微弱的呼喊，似乎是在叫他丢下自己快走，那套国王和男仆生命价值的蠢话。但他可不打算理会他，他为什么要呢？Arthur握紧了剑柄，准备迎接下一波敌人，目光凛冽，精神紧绷。
就在这时，异变突然发生了。甬道上方的石块垮塌下来，发出巨大的轰鸣，落在他面前。它们将仅允许二人通过的甬道堵得水泄不通，彻底隔绝了Arthur和佣兵，同时也隔绝上了——
“Merlin！！！”他疯狂地咆哮起来，嘶声力竭地呼喊着那个名字。Arthur朝他伸出手，他想穿过这些滚石……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落石将他的视线彻底遮蔽之前，他猛地对上了Merlin的眼睛。那双泛灰的蓝眼睛依旧清澈，毫无畏惧，只有些许愧疚、歉意、如释重负和无可奈何。那一瞬间Arthur感觉自己像是死去了。他的心变成岩石，又被狂风吹化成一捧黄沙，如同一片枯叶在北风中瑟瑟发抖，随时都会化作齑粉。
Arthur垂下手，始终紧握着的佩剑无力地掉到地上。他全身都失了气力，仓皇地跪倒在地。他想劈碎那些石头、用尽全部力气推开它们，他想歇斯底里地痛哭、尖锐地吼叫，但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力量做任何事了。
我是如此渺小。Arthur低着脖颈想，茫然地环顾四周，手足无措，急促地呼吸着，仿佛随时会窒息而亡。他像是变回了那个不到十二岁的小男孩，在黑暗的房间里抱着膝盖放声哭泣，孤独又恐惧。充满恶意的絮语声再次出现了，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寒冷和凶猛，如潮水般包围了他，钻入他的耳朵，扼住他的喉管。Merlin不在了，Merlin会被他们抓走，Merlin要永远地离开了。绝望攥住了Arthur的心脏，Merlin。Merlin。Merlin。他抱住脑袋，捂紧双耳，吐息破碎又凶猛。
他无声地恸哭起来，那是没有声息和眼泪的号哭。
之后发生的事Arthur记不太清了，所有景物都变得那么模糊又遥远，整个世界都被他隔绝在外。他过了很久才终于找回四肢的知觉，站起来离开了原地，在陨王峡谷的出口处遇见了骑士们。一路上Arthur浑浑噩噩，Merlin虚弱的面容在眼前不断重复着，那个悲哀又歉疚的目光狠狠地捅刺着他的心口。
一方面他痛苦于Merlin的歉意：你为什么要显得那么抱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另一方面他又开始觉得Merlin确实该感到抱歉：他忽然间就这么突兀地离开了，不见了，带走了Arthur的所有勇气和力量。你这个骗子，你明明发誓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回城后，Arthur没有间断地派出巡逻队，彻日无休地搜寻着Merlin的踪迹，踏遍了那整片森林。有人说他疯了，为一个仆人如此大动干戈。舅舅劝说他早些接受这个事实，节哀顺变。Arthur只觉得他们不可理喻。这些人难道不明白吗？Merlin是不可能死的，Merlin不会死的。只要他没看见Merlin的尸体，他就会继续找下去。
恍惚间他似乎变成了某位执迷的信徒，偏执地搜寻着神祗残留下的遗址，每一步都是朝圣。Arthur猛地从床铺上翻下身。他必须要找到Merlin，如果巡逻队不愿意再去，他就亲自去找。
因此当Arthur看见满身是泥的Merlin出现在他面前时，难以名状的喜悦澎湃地冲击着他的胸口。他丝毫不顾及散发出腐烂恶臭的污泥会把他刚洗好的披风弄脏到不成样子，冲上去紧紧拥抱住了对方单薄的身躯。
泥水是冰凉的，可Merlin却很温暖，Arthur用双臂紧密地箍着他，几乎听不见背后Gwaine所发出的愚蠢的高笑声。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从来都不是Arthur的喜好，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和人拥抱过——可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动作，他再想不出任何举措能表达他失而复得的狂喜。他的胸口贴着Merlin的胸口，感到对方的心脏正安稳有力地跳动着。Arthur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脸颊紧靠在Merlin脏兮兮的脸颊旁，眼眶酸涩，嘴角却无法抑制地大笑着。
Merlin活着。Merlin回来了，他找到了他。还会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事情吗？
就这样，Arthur找回了他那个五大国中最差劲、最好吃懒做、最不称职的贴身男仆。日子按理来说也该回到和以往一样。他大发慈悲地让Merlin休息了两天，养好伤口，并觉得自己实在是最慷慨英明的国王。
然而等到Merlin恢复工作后，Arthur逐渐觉得隐约有什么不同了：首先是Merlin似乎变得更勤快且积极于工作了，严格上来讲这是件好事。但同时他的脾气暴躁了许多，比平日更致力于不留余地地讥讽Arthur——如果说这还不够奇怪的话，他现在甚至连对Gaius也严词相向了。还经常发生许多匪夷所思的事。Arthur为此困扰了许多天，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将其归咎于那几日失踪所留下的心理创伤，一丝歉疚自他心底油然而生。
最终，他决定选一天和Merlin好好聊聊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是他的男仆，也是最好的朋友，Arthur有义务关心他是否遭遇了什么不幸，难道不是吗？
当他终于从漫无边际飘散开的考量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夜色已然很深了。卧室里的蜡烛快烧完了，剩下短短一截，跳跃着温暖动人的火苗。明天应该叫他来换新的。Arthur默不作声地将这条记到了给Merlin的清单上。
他左手边的桌面上搁着一个扣着盖子的银盘，很显然是Merlin为他留下的宵夜。Arthur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块早就冷掉的三明治，不知是放坏了还是其他的缘故，中间夹着的芝士泛出诡异的斑点。他谨慎地用手指戳了戳它，感觉面包硬得像块石头。Arthur思索片刻，选择直接把它扔在地上，等明天Merlin来叫他起床时，就可以责骂他把坏掉的食物端给国王。
Arthur没发现自己在情不自禁地微笑。这时有一只鸽子自没关上的窗子飞进了房里。Arthur正打算把它赶走，可灰羽毛的鸽子已经扑向了那块糟糕透顶的三明治，饥饿地啄了几口。
一瞬间，那只鸽子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锐利的哀鸣。它无助地拍打着翅膀，但飞不起来，脖颈抽搐着。几秒后，它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那抹微笑顷刻便消失了。
Arthur匆忙地赶到御医住处，他必须要确认Merlin的安危。有人在食物里下了毒，而Merlin总是喜欢从他的食物里偷拿一些。如果Merlin吃了，如果Merlin……他甚至都不敢再想下去，只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他走进房间时步伐迅速又安静，Gaius和Merlin都不在弥漫着药草气息的前室。一阵交谈声自屏风后传来，老御医经常在那里为病人看诊，因为它隐蔽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Arthur的到来，他原本想喊出声，但猛地停住了——他听见了Merlin近乎是崩溃的说话声。
“…我该怎么办？如果没法解决这个咒语，我就不能再待在Camelot，Arthur会有危险的……”
“Merlin。”老人低沉慈祥的声音响起来，“我们能解决这件事的，你能控制住它。”
Arthur觉得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Merlin？”他轻轻喊道，屏风那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片刻，Gaius和Merlin走了出来。后者的脸色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更苍白，但一如既往的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深深的惭愧，就像巨石落下前的那一瞬。Arthur感觉有人把他的心脏拧成了一团。
“Merlin，发生什么了？”他问，声音几乎是柔和的。
侍从张了张嘴，但老御医先发声了。“陛下，这件事让我来解释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Merlin，“他现在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Arthur听完了Merlin失踪后发生的那一整个故事。那些突兀地出现的佣兵是Morgana的手下，他被Morgana抓走，饱受折磨。女巫在Merlin的脖颈后植入了九头魔蛇，蚕食并操控宿主的意志，想要控制他刺杀国王。
叙述的过程中Arthur使劲握着自己的手，骨节泛白——他让Merlin经受了那么多的折磨。
尽管与此同时，Gaius所复述的他的好友所尝试过的失败刺杀又是那么滑稽。如果主角他们俩的话，或许Arthur是会放声大笑的。
“我用药物暂时抑制了魔蛇的活动，使Merlin能暂时保持理智。我们也能争取到更多时间找出解决它的方法。”老人严肃地凝视着Arthur，“陛下，此事千万不要声张。”
“我明白，Gaius，谢谢你。”Arthur艰难地说，“不过我能问个问题吗？……为什么他那么多次尝试都完成不了，还蠢得要命？从身处的位置而言，恐怕整个往城里确实没有第二个比他更方便完成这项刺杀的人了。”
老人沉默了，片刻后他缓慢地开口：“魔蛇暂时还不能完全取代宿主的意志，陛下。我想Merlin的刺杀手段之所以会屡屡失败，恐怕是他打从心底觉得背叛您是件绝无可能、而且滑稽可笑的事情。”
此时的他竟不免相当得意。
后来的几日，他和Merlin寸步不离，称其是预防他突然做出什么鬼迷心窍的事，那样就不得不给他判叛国罪了。
“Morgana要我杀的人就是你，难道你不应该为了自己的性命跑得离我远远得才对吗？”Merlin使劲地擦拭着盔甲上的斑渍，神情百般无奈。
“你的刺杀手段都蠢透了，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上当。”Arthur鄙夷地评论，“就算你忽然有丧失理智了想打起来，我一只手就能撂倒你。”
对此Merlin只是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他似乎本欲说些什么，可Arthur最后还是没有等到。
三天后，Merlin忽然失踪了。国王像疯了一样跑过大半个城堡，看守城门的护卫说他今天一早就出了城。最后Gaius告诉他Merlin是去寻找居住在森林里的德鲁伊人，他们有一个古老的仪式，能祛除九头魔蛇的控制。
眼下除了等待，他也无计可施。
这是Arthur的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两天，和之前Merlin失踪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漫长。当第三天的清晨，当他从窗口看见黑头发的年轻人踩着金色的宸光踏进城门时，立刻就冲下了楼梯，走到空旷的广场上。Merlin从马背上翻下来，冲他露出微笑，那种Arthur早已熟捻于心的、总是带给他无限平和与宁静的微笑。
“我猜你现在一点都不想杀我了？”僵持半晌后，Arthur没头没脑地问。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自己实在是傻透的。
“说实话。”Merlin笑得更厉害，“每次给你洗衣服的时候我都很想杀你。”
这下Arthur也笑了，这几天以来他头一次能真的露出笑容。但他还是故意板起脸，用威胁性的语调说：“恐吓国王可是犯法的，Merlin。”
Merlin抖着肩笑出声来，Arthur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所流露出的疲惫。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僵在了半空，不知道究竟应该放到对方的头顶、肩膀还是脖子上——他困惑于哪种更妥当。
“那个蛇……很疼吗？”Arthur问。
“还没有你用头盔砸我的一半疼。”Merlin故作轻松地回答。
他微微笑了。是的，Merlin总是那么强大又坚韧。他从不展现他的痛苦和脆弱，不希望别人为他担忧或害怕。Arthur轻轻拍过对方的背，迫使他跟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冲上台阶。他听到Merlin发出小声的抱怨。
“无论如何。”Arthur说，“欢迎回来，五大国最糟糕的仆人。”
-TBC-
